也许是一天比一天苍老的缘故吧,这学期明显地发现自己“枯竭”了。以前写日记,时常可以写满一两页,而且有时还能写出一两首自以为还可以的小诗,但现在,只是平淡而又抽象地概括一天的经历和感想;以前看电影,比如《勇敢的心》,震撼心灵的感觉会持续好几天,但如今最多不过几个小时而以;以前出去玩,总会有许多丰富的感想,现在玩过之后却也只有当时的一种快乐罢了。

或者王国维先生说得好 ,“入世愈深,诗性就愈少”。复杂而又变幻的世间,终将把人像石头一样打磨、抛光、镀色,然后摆放在社会的大展台上,任凭现实来挑选。个体先天的棱角和光泽,在时代洪流的浸泡和冲刷的过程中,逐渐收敛或者消失。时代的洪流承载起希望的航帆,也隐藏了诱惑的漩涡。过多的诱惑,让许多人在不知出路的迷茫中匆忙,在没有信仰的朝拜中跪拜。“五音令人耳聋,五色令人目盲,五味令人口爽,驰骋赀猎令人心发狂”, 两千多年前老子的话依然充满哲理。 人的欲望像是一口井,幸福是井水。井打到一定深度,水自会流出来。但是一定深度后,井越深,水反而显得越浅。当代科技的发展,确实是人类的进步;但另一方面,更凸现了人类的巨大不足。因为,它从深度和广度上极大地拓展了人的欲望空间,好像把那口井一下子往底下推进了几百米,但是幸福之水并没有长高多少,相反,倒是因此显得下降了不少。此外,“当代科技的发展,使得过去看来伟大的东西在今天看来未必伟大”(光明日报,6.1日,文化理论版), 减少了过去某些英雄和壮举的迷人光环,人们原始自发的英雄崇拜和随之而生的“见贤思齐”的理想主义,逐渐失去市场。此消彼长,融入社会、实现自己价值的个人主义和实用主义逐渐流行,这自然又会鼓励个人欲望的发展。那口井又会往下挖,井水将会更浅。

叔本华的意志哲学认为:人生是痛苦的,因为人生总是有许多无法实现的欲望。可见幸福总是和欲望相关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幸福就是心满意足,就是再没有什么欲望的知足。因此实现幸福有两种途径,一种是努力实现欲望而追求幸福,如尼采之“超人”奔日,如易经之“天行健,君子当自强不息”; 另外一种就是减少欲望而修炼幸福,像佛家之三戒,像儒家之“与点之乐”(光明日报,理论周刊,2005.12.27)。 这两者各有所长,各有所适。

对民族、国家的整体幸福之欲,当努力实现去追求;对个人、家庭的一己幸福之欲,当不断减少而修炼。唯如此,方造国家之幸福,又成个人之幸福。正如《道德经》所云:天地之所以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;是故外其身而身存,后其身而身先。反之,必定长恩不保、祸难双至,正如“天下神器,不可执业,不可为也。执者长失,为者常败”所戒。

中国的传统文化可以教给我们如何处理各种欲望。它是一种注重个人修养的文化,提倡通过个人的修养,达到高尚的道德境界。道家提倡“无欲、无为、无争”,进而达到“无为而无不为”、“无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”的境界。儒家不仅提出了“仁义礼智信”等道德标准,还提出了具体的道德实践。《大学》中讲: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这实际上是从个人内在修养和外在作为两个方面提出了要求。如何达到这一要求?“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必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必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必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必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必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必格其物。”这几句话点出了发展个人事业的几步阶梯,同时也指出了提升个人境界的几个阶段。被毛泽东和蒋介石共同推崇的曾文正公,就是按照修身、齐家、治国来严厉要求自己的,才会在两百年后又激起了一股对他的研究热潮,并在近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崇拜。

在信中你说到对工作还是读研的诸多考虑,我认为这都是必要的,而且也是理智的表现。但是也远远不用太多顾虑。对我们同龄的大多数人来说,不管是将去读研还是参加工作,都还处在“格物至知”的阶段―――将去工作的会继续学习社会的知识,继续读研的还在学习科技的知识。尽管具体内容不一样,但是都属学习,都需要领悟、总结和发现。即便在我们这一茬人之间,已经出现了不少分化的迹象,但是还没有发生质的分化。惟一可能将我们区别于其他人的,只是我们的性格和志向。性格凝聚了过去,志向预示了未来。性格决定志向,志向改变性格。我们正处在的这样一个急剧变化、飞速发展的时代,在不断呼唤着中流砥柱的出现,所以我们的性格应当更多地像那中流砥柱,因为我们的时代到了。

 

丙戌年五月初九